3.30.2015

How to write a proposal?




闔上這本的最後一日,新的日記被我翻開寫上2015.03。

每次儲存一本填滿的日記進箱子裡,就看到一本本充滿鮮豔原子筆的歲月,從我讀中山女高二年級,十七歲時開始,大概進入第九年的時間了吧。誰曾在我身邊?誰曾出現又消失?誰傳過紙條?留過甜點?XD高中每天分大家讀我的白癡日記,認識了特別的人,文字開始對著他說、對著自己說,可告人的、不可告人的都說給了日記聽,反正沒有人會糾正、畫紅字,儘管寫。

我沒有想分享我的日記給任何人看,也不希望死了有人拿他們鑑定我的生平XD有時會想那麼這些字生出來有何用?不知道。2014年底我決定在五年內畫下25個城市,不久後看到朋友分享龍應台文化基金會的思想地圖青年培訓計劃,最底線25歲,正好年滿。在交件前一個禮拜我開始動筆,很快地在一個小時內打完1500字的自傳,但是文筆爛到我想吐血,不是要拿英文說嘴,但是每天寫著英文履歷、講英文、聽英文,很自然地把自己的邏輯都變成英文模式,開頭想寫"我是一名插畫家和平面設計師,目前住在倫敦......我在想...我正在計劃...",這什麼google翻譯文!驚覺不妙,身邊沒中文書就上網看幾篇中文文章,看完了,馬上全篇重寫,幾乎每個項目都被我重寫兩遍。

中文模式回神,我一點點吐露那掏心掏肺的情緒,如果有點對不起真心,馬上刪除重寫,寫計劃書的時間像我在對著日記說,我整理了更長時間的話告訴它,沒有必要虛假、沒必要裝腔作勢或討好,要是不誠實我會感到罪惡。於是很傻地,我邊對著電腦打字,邊抽著衛生紙擦淚、擦鼻涕,說到自己辛苦的事了。

2015年1月1日我回到台灣,二月收到通知進入複試了。電話那頭「恭喜你通過初審要進入面試階段囉!」,「恩,好」我回,「疑?怎麼...怎麼沒有很驚喜的樣子?」他問,不是沒有驚喜,是對我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計劃書有點自信,就像對日記本的驕傲,雖然告訴自己結果出來前不要自滿,但只有自己可以老實地對自己說我覺得會上。

面試前,我突然失去了方向,沒有當時坐在倫敦的情緒、沒有滿滿的信念,不能相信自己說出來的每句話,我沒有做到最好,面試完只好聽天由命了。沒想到兩周後還是接到熟悉的聲音「恭喜你獲獎囉!」「哈哈哈真的嗎!好棒啊!」。

五月底,我就要出發這趟旅程了,先飛到德國漢堡住一個月,七月時回倫敦參加我的畢業典禮,接著再繼續計劃的土耳其和保加利亞。近三個月的時間又要漂漂蕩蕩了,說不害怕是假的,看著恐怖攻擊、德航墜機,我只想在這兩個月把自己練得更強壯。興奮嗎?一定的,又要期待八月的我回來是個什麼樣了 :)

雖然日記本該自己看的(這是計劃書),但既然都被評審和工作人員看光光了,也沒什麼好不公開了,分出來讓喜歡的人讀,說不定會有好事發生!
 (整個計劃書很長,回來後有創作、有展覽、有演講,待我更加努力完成吧)

[自傳]
十月秋天的一個清晨,倫敦
似乎整晚熟睡的我,有個不停思考的腦袋,一睜開眼,清清楚楚地告訴自己「那搬去德國或義大利住好了!」於是早上我收集資料、中午寄信問義文學校、下午收到回覆,隔天買了機票、訂了住宿,四天後人就在威尼斯了。
這是我在倫敦生活的第二年。一年的時間我在University of the Arts London完成MA Illustration的學業,大家常常說時間過得很快,我卻覺得這一年過得好長好長,長是因為我經歷了好多創作的顛波起伏、各種艱難跟成長、不同文化的溫暖和人情,剛到倫敦的第一天好像是久遠以前的事了。一年的時間可以有很大的變化、可以完成很多事,從經歷東、西方文化的洗禮,到身為藝術家深刻地自覺,我開始對於藝術創作有種使命感,覺得自己既然能被賦予這樣的天賦和機會,就該竭盡所能地付諸行動。
我是個行動力旺盛的人,媽媽雖然說我過動,但我想她心底是為我的毅力感到驕傲。我目前為止學了七種語言,大學就讀台灣師大時,是最光輝的學習時期。19歲那年我到法國Dijon學法文,這是除了英文以外,學最久的語言,20歲開始在台灣上日文課,22歲時帶著法文的基礎,到西班牙Salamanca學西班牙文,24歲來英國念碩士,25歲的今年,決心到威尼斯學義大利文,可以想像語言如何塑造我的人生、我的各種視野和想法。我相信語言是各種文化長期醞釀的成果,能夠展現的不只是聲音、韻律,還有這族群的生活背景和民族性。從學習說到和當地人溝通,當我開口是用對方的語言,笑容就不一樣了,我很輕易地和他們問候,我在路邊作畫時和路人談天。這趟去義大利,結交了滿載的義大利朋友,他們甚至帶我經歷了一般旅行不可能發生的事。我到一戶已逝的威尼斯夫妻家中,朋友將他們所有的物品陳列擺設,標了價錢讓人選取認購。這是非常傳統的威尼斯建築,老夫妻收藏了各種畫作、煙斗、瓷器,我從一個書架上拾起一封泛黃的信封,裡面塞滿了年代久遠的信件,壓印上龜裂的紅色蠟印,信件都用美麗的沾水筆草體書寫,寄件者標示著米蘭,我突然覺得心砰砰跳,這件充滿情感和味道的遺物捧在手心,我的思緒都陷入了那個年代,我馬上抬頭詢價,朋友卻說只有那件是賣給家人。往後的日子我又參加了威尼斯一場皇宮的家庭派對,認識了年輕的義大利藝術家、美國的藝術史學家和帶著各種理由彙集到威尼斯這個小島的旅人。
旅行對我來說不只是到過這個地方、看過偉大的景點;我更深切地希望體會這裡的人,人的生活才能造就城市,造就其文化與國家。在倫敦畢業的成果,就是掛在展覽上20幅倫敦、紐約和巴黎的創作,我花了一年的時間才有這幾幅心血,不只是臨摹城市的建築,更包含了我所感受的情緒、我想訴說的都市。畢業後,我花了兩個月的時間疲於奔命地在倫敦找工作,到美術館、藝廊、展覽實習,但苦於簽證到期,讓生活變得壓力和沮喪。這樣的困頓讓我重新思考自己真正想走的方向,我常常問自己五年後想做到什麼、十年想變成怎麼樣、八十歲要回味什麼人生,才能一直走在自己的路上,但路途太長,有時就像旅人匆匆地走過,忘了看見最美的景色就在身旁。
我身邊有三個城市的創作、我有各種語言和旅居的經驗、我有各地的朋友和繼續完成更多城市創作的決心。我曾看一位版畫家的BBC紀錄片,他從旅居紐約時看到一片壯闊的斷崖美景,從此致力于創作英國各地海岸的銅版畫,片中最後完成的作品讓我看得落淚,覺得好美、好道出我的心境。老畫家的工作室裡放了一張大幅的英國地圖,已經用圖釘標滿了一圈英格蘭島海岸;我的腦中也早已繪製出了世界地圖,人生有多長,就有多少歲月讓我將它填滿。

[企劃動機]
1.身為台灣的公民,您長期關注的議題?其重要性、困境與不足為何?可能改善的方式為何?

曾就讀台灣師大,修過教育學程,我了解台灣的教育可以培養一個有才能的學生,在知識的學習、競賽、創造表現得很好,能夠依循一個軌道,走在或平坦或艱難的路上。什麼事業才能賺錢,什麼才叫做成功,走著走著遺忘自己真心的夢想,也許嚮往與海為生,也許真心期望當上美國總統,但一個無法生存、一個遙不可及,現實和歲月就這麼吞噬剛萌芽的熱情。
身為藝術家,我關心台灣追逐藝術道路的人,關心各種投入文化創作、找到自己熱誠所在的人。覺得遺憾的是,台灣的文創雖然在起步,但仍處處看到艱難的地方:不被重視、沒有資源、更沒有合理的生存環境。世上鮮少有城市能像倫敦、紐約、巴黎的藝術一般蓬勃,即便如此,我希望有機會看到台灣的文化與創作能夠吸引各地的年輕藝術家嚮往。自身對於藝術的要求提高了,才能吸引更多元的環境,讓更多當地的文化創作者有國際的交流,啟發更多靈感。時間的累積能讓整體的社會也跟著起變化,買花、買畫,更多欣賞創作,接納多樣形態藝術的人民,能使忠於自己熱情的人得以生存,得到更好的發展。
這是我到英國前就有的念頭,我不希望完成留學夢後就結束變得安逸,於是出發前為自己寫了一段計劃,給自己設立五年的時間在國外發展,五年後帶回台灣,貢獻我所學並且一輩子致力於其中。聽過朋友被給付不合理的起薪,我希望能為他們建立更好的工作環境;教過被期望有創意,而坐在家裡上藝術家教的小孩,我更願意帶他們走入極圈,因親身感受美景而被啟發。
第一次說出這想法時,連自己都懷疑是不是真有這般力量。不是自信不足,而且當時年輕還站在谷底,沒有高度去體會世界各地的變化,更沒有預期毅力能帶我走得這麼廣。兩年前我也許想著,做這樣的設計,才能在台灣有工作機會,現在我卻相信,能愛你所做的,才是給自己機會不為人生留下遺憾。
我在倫敦唸書的時候,有一項要評比的項目是Reflective Journals,像是我們隨身要帶著Sketchbook一樣,要隨時用文字記錄得到靈感的時刻,每場演講、展覽的啟發,還有每項創作的歷程和想法。有天我讀到兩篇學生寫的Reflective Journals:前一篇寫完成這項作品後,覺得有這個步驟要改進、那個步驟要加強,有很多地方還不足,期望下次會更好;後一篇寫很享受整個製作過程,雖然那邊的媒材不太恰當,但是相當有實驗性,期待下次不一樣的嘗試。我還沒看署名,就會意前一篇是亞洲人、後一篇是西方人。短短的幾段文字,就道出那根深蒂固的文化:亞洲人習慣對自己嚴厲,任何事都要有目的性;西方人忠於自己所愛——這是我在英國受到最大的啟發——喜歡讚美別人和自己,因為享受自己所做的事,沒有目的卻有熱枕,創作只為了其純粹。
我不認為兩者性格有優劣之分,在不同的方面,各自的文化會發揮長處。但我讚揚那種不先設想目的,隨心嚮往的創造力。本著二十年的教育和文化背景,我花了半年的時間改變自己的創作觀念,物件不一定要有象徵、成品不一定要有應用。在一場英國出名的插畫家Laura Carlin的演講,我向她提出我的困擾:如果不是為了要關注任何議題、為了一個案子,要從何下筆?藝術家要生存,沒有預想該如何利用這項創作,作品完成後該何去何從?她平順而怡然的聲音緩緩回答:「我了解你的困擾,曾經和我共事的一位日本藝術家也遭遇過這樣的掙扎,那位藝術家現在在英國教導亞洲學生該如何改變創造力。我曾經在一段半年接不到案子的時期,開始著手陶藝,為小型的陶藝品上色,放上自己的部落格,最後竟然全數售出。我畢業時,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於是我寫信給日本的大使館,讓他們贊助我十天在東京觀察、作畫,後來有出版商為我發行了這本系列作品。你要熱愛自己所創作的,第一先找到真正想畫的,第二才是為他們找到出路。」

環境與觀念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但我相信藉由我到各地的旅居,用當地的語言體驗其生活與文化,能夠讓自己的運轉不停滯,帶動更多的齒輪,散布得更廣。我持續和不同國家接洽展覽,能讓各國的人了解台灣文化與創作背景,交流多了、接觸多了自然能給予台灣和更多城市產生聯繫。了解自己和影響別人都不容易,我只期望自己拼命向前走時,回頭能發現牽上更多朋友的手,一起走下去。

2.影響您關注該議題的契機?

2012年,我取得英國的入學許可後,開了一場小型的國小同學會,隔天國小老師和我相約,請我幫忙修改她的在職碩士論文,完成後,她帶了一杯咖啡和一牛皮紙袋,袋裡有一封長信,最後一段話這麼寫:
「昨天與妳聊一聊,忽然跌入自己年輕的時光,那時,自己好像也有許多未完成的夢想。不過,現在步入中年,夢想好像越來越單純,也越來越少了。謝謝妳又讓我重新燃起對生命的一些渴望與想法,在我完成論文後,我也要努力去逐夢。
還是要再次謝謝妳!妳熱心助人的個性,一點都沒變!相信也是這樣的個性,讓妳有一個圓融的人生。我們一起加油吧!
謝老師」
看完信件後,感動很多、感觸很深,從沒想過自己有機會教導老師,更沒想過十年後我有能力燃起別人逐夢的衝勁。我開始相信個人的力量能帶動的漣漪有多廣;群體的力量能改變環境的機會有多大。如果我以自身的熱枕、毅力和責任到世界各地走訪,帶回一幅又一幅的作品、一篇又一篇的故事,以現今社群、網路散播的力量,是可以積沙成塔為台灣的文化創作貢獻心力,影像更能創造出跨年代的溝通橋樑,讓年輕與年長者一同參與。

我一直抱持正向的想法堅持下去,也許是傻人的福氣、好人的運氣,我在這路途上,收到越來越多想參與的支持、被影響的感謝。在倫敦,一位朋友看著我的改變對我說「The luck follows the smart.」,我想這聰明不只包含了智慧,也包含時間的累積。以一年的計劃來說,容不下這麼多想法,但以二十年來說,這計劃會是個深刻且重要的開端。
[計劃地點]

1.請提出海外行腳的地區或機構。


完成第一項城市系列作品時,我已走過十個國家、三十幾個城市。不同於以往去文明的大城市、先進的鄉村,我決定要讓新的系列有所突破,觀察世上更獨立而有特色的文化。土耳其的伊斯坦堡是第一個抵達的城市,接著走入歐洲的最東端與中東的交界:保加利亞,再進入民族性與兩者迥然不同的德國。

2.簡述行腳該地區對您長期關注的議題有何助益?

伊斯坦堡位於歐亞的交界帶,從長久的歷史來看,這個地區深受東、西方影響,處處可見兩者的元素,卻又演變成相當特有的文化。在伊斯坦堡,建築物的屋頂就是道路,從這棟樓頂跳過另一棟,是他們常見的行走方式,站在屋頂,可以看見很美的土耳其建築,土黃色的屋樓、陽光灑落帶點空氣中的沙塵,對於畫過各城市天際線的我,特別有感觸,深深地吸引我。幾週前,一位英國朋友讓我看今年夏天她到土耳其找叔叔的照片,這位叔叔是英國的藝術家,移居伊斯坦堡十年,在當地致力於創作與藝術教育。他在十年間認識了各方面的藝術家,對於創作的觀點相當成熟也很有國際性。他聽到我要到伊斯坦堡持續城市系列的創作,很熱心地答應給予我當地的支援,並且從他的人脈中為我引介從事世界各地創作的藝術家。聽到這樣的消息我感到相當地雀躍,也覺得對此計劃的交流性會有大大的助益。旅居的過程,除了能了解中東的文化、收集創作靈感,能與來自各地成熟的藝術家對談, 會是個難能可貴、值得分享的體驗。
第二站保加利亞,在就讀倫敦藝術大學時,我有兩位來自保加利亞的同學,她們的作品很出色,也在不同國家展覽、出版,兩人從大學就來英國唸書,很能以客觀的角度看自己的國家。保加利亞的Vyara跟我說:「我覺得在土耳其之後來保加利亞是很棒的點子,因為我們兩個都處在一個交界、混合的地帶,而且跟德國井然有序比起來,我們兩國真是一團混亂!」2013年開始,紛爭不斷的敘利亞戰爭讓保加利亞也飽受煎熬。今年國家地理雜誌National Geographic的國際攝影展辦在阿姆斯特丹,許多得獎的攝影師正是用影像談論這場令人嘆息的戰爭。保加利亞湧入了許多難民,但事實上,這國家早已自顧不暇,導致社會變得更加動盪。在這樣的時期,要深入了解這個國家並不單純也不平順,於是我聯絡剛回到國內的Vyara,藉由她的帶領,能夠讓我了解他們身處的局勢,同身為藝術家的她也能讓我認識她們當地的文化與藝術,撇除政治和經濟的困境,保加利亞其實也保有相當美麗的自然景色和甘甜的山泉水。Vyara驕傲地告訴我,她的國家絕對值得放進我的世界城市作品裡。
最後,邁入歐洲的強權——德國。他們的民族性讓這個國家相當有條理、工藝在世界出了名,建築的尖角、井然的窗戶和黑、藍、灰的城市色彩,與前兩個國家形成強烈的對比。我對德國人的文化相當感興趣,也相信他們是很值得了解與學習的民族。在威尼斯認識了許多德國來的年長者,多數從事醫療,六十多歲或已退休,卻仍為自己安排假期學習新的語言,上課也從不遲到,從許多細解就能了解他們天生的特質。在和這些經歷過二戰的德國人相處過後,我發現德意志帝國的強大,不只來自他們對自己的嚴謹,他們的地理位置、氣候、歷史,甚至語言的發音所帶動的思考,都逐步地造就日耳曼民族。這種本質與先天的條件,引起我很大的動力想親自身處在那個環境去體會,更重要的一環是從語言去了解文化的脈絡。從那幾位德國老先生、老太太的身上我知道學習沒有終點,德國會是這趟計劃的駐足點,德語也會是我學習的第八種語言。

旅行的地點,我常是以和人的接觸,在談天過程中建立一點和地點的連結,剩下的聯結,就由自己親身去體會。我已經能想像,土耳其、保加利亞和德國的歷程,能帶給人多深刻與不凡的體會,也一定能成為相當豐富的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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